春风物语托生(春风物语托生系列)
feilongw 2025-08-01 00:11 7 浏览
奶奶满脸嫌恶,竟将刚刚呱呱坠地的六妹,蛮横地掼入了冰冷的尿桶之中。
我肝胆俱裂,疾步上前,屏住呼吸将六妹从污秽中捞出,用温热的水流一遍遍涤荡她的小身子,随后蹑手蹑脚地将她藏匿在我们栖身的草棚一隅。
六妹年满五岁之际,奶奶那颗歹毒的心肠再次蠢动,竟盘算着将她发卖去配那阴间的婚事。
探得这骇人的消息,我如遭雷击,觑准奶奶不留神的刹那,攥紧六妹的手便夺门而出,脚下生风地跑着,喘息着对她说:“往后你就叫秀秀,姐姐拼了命也会护着你,再不叫你受半分委屈。”
六妹生得格外俊俏,一双眸子清亮得如同蓄着山泉,性子更是温顺纯良,宛如春日里最和煦的那缕微风。
可苍天无眼,偏生待她刻薄寡恩。后来,她毫无声息地瘫卧在我怀中,通体冰凉。我泪雨滂沱,双手抖若筛糠,又一次为她净身,依循巫婆婆所授之法,强灌汤药,希图引魂归位,强固其躯。
许是我的至诚撼动了上苍,自那以后,六妹竟百邪不侵,眼神里也淬炼出一股凌厉,恩怨分明,睚眦必报。
……
那晚,母亲在撕心裂肺的挣扎中,诞下了六妹和大弟。
奶奶目光甫一触及大弟,脸上顷刻绽开了菊花般的褶子,轻手轻脚地为他洗净,严严实实地用上好的细棉布包裹妥当,口中絮絮叨叨:我的心肝宝贝乖孙哟。
然而视线转向六妹时,脸色骤然阴沉得能滴下水,恶声恶气地对母亲叱道:“这赔钱货断了气,得浸尿桶狠狠去去这晦气,省得她阴魂不散再投生到咱们老刘家!”
母亲惊惧交加,噤若寒蝉,只能默默垂泪。
奶奶见母亲不敢言语,怒火更炽,拔高嗓门咒骂:“闭上你那丧气的嘴!莫给我宝贝孙子招灾惹祸!”
母亲吓得连啜泣都生生憋了回去,眼睁睁看着奶奶如同拎起一只孱弱的猫崽,将那啼哭细若蚊蚋的六妹粗暴地拖出了门。
奶奶将六妹塞进尿桶后,犹不解恨地啐了一口浓痰,刻毒诅咒:“该死的赔钱货!再敢托生我家,定将你埋在村口桥墩下,叫千人踩,万人踏,永世不得翻身!”
咒骂完毕,奶奶扬长而去。
我觑得此景,慌忙凑近,屏息凝神地将六妹从污秽中提了出来,偷偷舀来一盆热水,轻柔地为她擦拭身体。
六妹如此瘦小,软绵绵的,仿若一只初生的幼兔,在我掌心微微地战栗。
待到为大弟熬煮小米汤时,我悄悄省下一口,喂给六妹。她小嘴费力地吧唧着,不哭也不闹,仿佛明白一旦惊动了奶奶,便会再遭遗弃之劫。
熬过两日,六妹终于睁开了双眼。她极其乖巧,总是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冲我甜甜地展露笑颜。即便饿得狠了,也仅是委屈地瘪着小嘴,眼圈泛红地凝视着我,那情状令人心碎。
我实在于心不忍,趁着浓重的夜色,偷偷将她抱至母亲跟前,急切央求:“娘,给六妹吮口奶吧,她还活着呢。”
母亲搂着六妹,哭成了泪人儿。
爹在一旁不住地长吁短叹,眉头紧锁,仿佛压着千斤巨石。
末了,爹发话道:“终究是条性命,能活一日算一日吧。”
母亲给六妹喂了几口奶水,便催促我速速将她抱走,反复叮咛,万万不可被奶奶察觉。
我用力点头,心底暗暗立誓,定要护六妹周全。自那日起,我日日将六妹藏匿得极其隐蔽,母亲一得空闲,便悄悄溜来给六妹哺乳。渐渐地,六妹身上添了些肉,模样也愈发好看了。
可这天,我割完猪草归家,摘得几颗红艳欲滴的野草莓,想喂给六妹。当我走近她藏身之处时,却惊觉她一动不动,浑身滚烫,如同一个小火炉。
母亲过来探看后,泪水涟涟,哽咽道:“六妹发高热了,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我不肯相信,抱起六妹便往外冲——我要去恳求巫婆婆救她!
巫婆婆性情乖僻,终日板着一张脸,活像人人都欠她债。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惧她三分,可她确有大本事,能替人消灾祛病。
我也怕她,可为了六妹,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奔至巫婆婆家,我抱着六妹,“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泣不成声:“巫婆婆,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妹妹吧!往后我给您做牛做马,干什么都心甘情愿!”
巫婆婆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鄙夷道:“就你这豆芽菜似的身板,三根筋支棱着个脑袋瓜,连我院里的鹅力气都不如,也敢妄言做牛做马?”
我昂起头,斩钉截铁地说:“我有力气干活!眼下是不如鹅,可我会长大,一定好好报答您!”
巫婆婆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死死锁住我,仿佛要穿透我的魂魄。我脊背冷汗涔涔,但为了六妹,我硬是挺直了腰杆,不曾低下头。
巫婆婆瞟了六妹一眼,眉头微蹙,道:“这小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短命相。”
我不解其意,但听她说能救六妹,登时喜出望外,连忙随她进了屋。
屋内高悬着许多惨白的幡旗,阴气森森,燃着香火,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异香,令人心底直发毛。
巫婆婆熬制了一碗墨汁般漆黑的汤药,捏开六妹的下颌,强行灌了下去。不消多时,六妹那烧得通红的脸颊便渐渐褪去了热度,我欢喜得几乎要蹦起来。
正当我预备再叩首谢她时,只听巫婆婆道:“免了,我们巫祝一脉,只拜鬼神不跪凡人,跪人是要折损寿元的。”
我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奶奶接过一两银子,毫不犹豫地将我卖给了巫婆婆当使唤丫头。
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口中还不住叨念:“赔钱货总算扫地出门了,往后可别再来烦我。”
巫婆婆冷冰冰地说:“三丫从今往后是我的人了,懂吗?”
奶奶一听,立马堆满笑容,点头哈腰道:“懂,懂!您尽管放心,我保证跟她老死不相往来。”
巫婆婆鼻子里哼了一声,带着我离开了那个令人心寒的地方。
我把六妹也一同带到了巫婆婆家。
巫婆婆未曾反对,但立下规矩:六妹不准踏入正屋,只能栖身偏房,食宿一概不管。无奈,我只能将自己那份口粮分她一些,母亲也会趁人不备时,偷偷来给六妹喂口奶水。
如此这般,日子一天天滑过,倏忽五年光阴流转。
六妹愈发乖巧懂事了。她日日眨着那双清亮的大眼睛,冲我甜甜地笑。她食量不大,却手脚勤快,总是抢着帮我分担活计。
巫婆婆依旧整日板着面孔,仿佛全世界都惹她生气。无论六妹如何讨好她,她都吝于给个好脸色。
但我与六妹都不怨怪她。毕竟,她没有将六妹塞进马桶,也从未骂过我们“赔钱货”。不仅管我们吃穿,还传授我本事。
我领悟得极快,无论六妹是发高热、腹泻还是生疹子,我都能将她治愈。闲暇时,我便领着六妹去后山捕捉些野物,稍作改善膳食。除了给巫婆婆留一份,我仍会偷偷给母亲送去少许。
然而,母亲却日渐消瘦,面庞也越发灰暗。这年寒冬,我竟从她脸上窥见了死灰之气,心中惊惧万分。
我漫山遍野搜寻草药,熬成汤剂给母亲服用,可母亲的病势却丝毫不见起色。我心急如焚,跪伏在巫婆婆面前,声泪俱下地恳求她施救。
巫婆婆面色冷峻,肃然道:“你是将我告诫你的话抛诸脑后了吗?天命不可违,强求逆天改命,注定不得好死!”
这是头一回,巫婆婆用如此严厉的口吻训诫我,我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
可我无法承受失去母亲,我哭诉道:“我不惧不得好死!巫婆婆,求您告诉我法子吧,我拼死也要救我娘!”
巫婆婆不再言语,她隐在阴影里,冬日的阳光照不进,摇曳的烛火也映不亮,她就那样沉默地坐着,宛如一尊石雕。
我执拗地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定要救娘。
门口,六妹瑟瑟发抖地跟着跪了下来,小小的人儿,背影却透出一股倔强。她嗓音发颤地说:“姐姐,你跪我也跪,我也要救娘。”
我们就这样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巫婆婆注视着我们,终于喃喃低语了一句:“此乃天意。”
随后,她直视着我,郑重问道:“你当真要逆天而行救你娘?”
我斩钉截铁地点头:“我情愿用我的阳寿,换娘十年寿元!”
巫婆婆缓缓摇头,道:“不必。”
言毕,她递给我一颗殷红如血的药丸,说:“去吧,这丸子可保你娘十年性命。”
我欣喜若狂,欲给巫婆婆叩首,转念想起她说过受磕头会折损寿数,便竭力忍住。我满怀感激道:“巫婆婆,往后我定当更尽心侍奉您。”
巫婆婆默然片刻,道:“磕一个吧。”
我微感诧异,不解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仍依言,给她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六妹也紧随其后磕了一个。
巫婆婆目光转向六妹,踌躇少顷,抛给她一串菩提子,道:“好歹缘分一场,给你留个念想。”
六妹乐不可支,蹦蹦跳跳地又给巫婆婆咚咚咚磕了好几个响头,那小脑袋磕得地面砰砰作响。
我刚抬脚准备走,巫婆婆猛地拉住我,眼神里透着一丝莫测和凝重:“三丫啊,你须得牢记,这世上没什么事儿是白得的,都得付出代价。你既已选了这条路,就莫要后悔。”
我脖子一挺,朗声道:“我不后悔!纵使前面是万丈深渊、烈焰焚身,我也决不退缩!”
巫婆婆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记住你今日所言。”
我用力点头,牵着六妹的手,如同两只雀跃的小鹿,一路疾奔而去。
只要能救我娘,无论付出何等代价,我都认了!
可待我携着六妹返回,眼前的景象让我几欲昏厥。巫婆婆七窍淌着乌黑的血,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枯瘦的手还死死攥着一封信。
原来,为将死之人换命,是以命抵命啊。
巫婆婆去了,换回了我娘的命。
我和六妹哭得肝肠寸断,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村里人帮着料理了巫婆婆的后事,依照她的遗言,巫祝之人须得火葬。
高高的柴堆上,巫婆婆安然躺着,熊熊烈火冲天而起,须臾间,她便随着烈焰化作了灰烬。
这个冬天,没了巫婆婆,冷得刺骨钻心。
村里许多人都没能熬过去,后山上新添了一座又一座坟茔。我模仿着巫婆婆的法子,给村里人送生姜煮水喝,可终究没能挡住那索命的无常。
尽管巫婆婆曾言,选择了就别后悔,可我心底深处,仍止不住泛起阵阵悔意。
倘若当时死的是我该多好,这样六妹和我娘便不会这般凄苦了。
这天,六妹骤然发起了高烧,神志昏沉,小脸烧得通红。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顾不得天黑路滑,冒险上山采药。
我在山上摸索了一夜,总算采到所需草药,匆匆赶回,却瞧见一群人围堵在我家门前,六妹凄厉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我拼尽力气拨开人群挤进去,正撞见一个人牙子正死死抱着六妹,六妹在她怀里死命挣扎,小手乱抓,小脚乱蹬。
我目眦欲裂,厉声吼道:“放开我妹妹!”
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火辣辣地疼。
我抬头一看,正是奶奶那张沟壑纵横、刻薄又凶悍的脸。
“你这赔钱货,跟谁吆喝呢?老娘还没跟你算账呢!谁准你把咱家的姜分给那些穷酸鬼的?”奶奶双手叉腰,唾沫横飞。
我愤恨地瞪着奶奶,一字一句道:“那是巫婆婆留给村民的,不归你们家!”
奶奶嗤笑一声:“那老巫婆都死透了,她的东西自然归你,你的就是我们老张家的,天经地义!”
我紧咬牙关,大声道:“你早已把我卖给巫婆婆了,我跟你们家一刀两断了!”
奶奶一听,登时勃然大怒:“反了你了,还敢顶嘴!老娘今天就打死你!”
说着,她抄起边上的一根粗木棍,劈头盖脸就朝我砸来。我左躲右闪,活像一只灵巧的耗子。
“你敢打我,我就去找里正主持公道,让你跪祠堂、赔银子!”我大声威胁道。
奶奶充耳不闻,继续追着我打。我瞅准一个空档,往她脚下丢了块石头。奶奶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扑通”一声摔了个嘴啃泥。
围观的人哄然大笑。
“张家奶奶,三丫确确实实不是你家人了,当初你收巫婆婆银子画押的时候,咱们可都是见证,抵赖不得。”一个村民高声道。
“就是,你别太贪心了,巫婆婆对咱们村有恩!”另一个村民也帮腔道。
村里人都向着我,他们太清楚奶奶的为人了,东西一旦进了张家,就休想再抠出一丝一毫。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奶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怨毒地剜了我一眼,突然转头盯住了六妹。
“好,你不是我们老张家的人,我管不着你!可六丫是我们老张家的血脉,老娘已经把她卖了,你滚远点少管闲事!”奶奶恶狠狠地说道。
那人牙子抱着六妹转身就要走。
“不行!放开六妹!”我急得大叫,冲上前阻拦。
奶奶一把将我狠狠推倒在地,我的手背在粗粝的地面上划开一道血口子,鲜血汩汩涌出,疼得我倒抽冷气。
我顾不上手上的剧痛,爬起来就追。好容易追上,却被奶奶带来的两个打手拦住,他们挥舞着棍棒,劈头盖脸朝我身上就是两闷棍,打得我眼前发黑,险些背过气去。
乡亲们闻声围拢过来劝阻。
三丫,别追了!蚍蜉撼树谈何易,你这细胳膊哪拧得过人家大腿?一位白发老者攥住我的腕子,皱纹里盛满无奈。
六丫头在老张家本就没活路,送出去说不定还能搏条生路,这都是她的命数啊。抱着孩子的妇人也在旁帮腔。
巫婆婆的话突然刺进脑海——她说六丫头是短命相。
可我偏不信这个邪!我的命数,岂能由旁人说了算?
我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冲着领头的牙婆喊道:你们上当了!六丫得了重病,撑不过三日,若想续命,非得三百年以上的老山参吊着不可!
牙婆的脚步应声而止。
她盯着怀里进气多出气少的六妹,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活像吞了只绿头苍蝇。
祖母慌忙堆起谄笑,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您可别听这死丫头胡诌,六丫结实着呢,顿顿能吃两大碗粥!
我冷笑一声:我是村里的巫医,您若不信,尽管请别的大夫来验。不过这诊金可得您自个儿掏。再者,巫婆婆早说过,六妹是短命相,这是天定的。
牙婆扫了眼周围默不作声的乡亲,脸色愈发难看。
祖母急得直搓手:别听她信口雌黄!您瞧六丫这小脸蛋,水灵灵的多招人疼,养个三五年,准能卖个好价钱。就算真要用人参吊命,等长大了还怕赚不回本钱?
呸!牙婆闻言勃然大怒,你当老娘是冤大头呢?还人参吊命?拿萝卜吊着我都得掂量掂量!这短命鬼,老娘不要了!退钱!
祖母死活不肯退,可牙婆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打手往那儿一杵,活像两尊铁塔。最后非但退了全款,还搭进去半两银子的辛苦费。
祖母气得直跳脚,活像被踩了尾巴的母老虎,拽着六妹就往家拖。
我紧追不舍,祖母猛地顿住脚步,转身瞪着我:要人可以,拿十两银子来!少一文钱都别想带走这短命鬼!
我知道这老虔婆的性子,眼里只有银子。当下毫不犹豫掏出纹银:十两就十两!
付了一两银子作定金,约定一年内补齐余款。祖母咬着银锭左看右看,眼里泛着贪婪的绿光,这才勉强应下。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里。只要六妹值十两银子,这老虔婆便不敢轻易要她的命,至少这一年,六妹能保周全。
往后日子,我变着法儿给六妹送汤药。祖母虽每次都要骂上几句,活像被掀了窝的母鸡,却也没再阻拦。母亲整日以泪洗面,父亲依旧闷声不响,只有大弟最是快活——作为祖母的眼珠子,他在家里横行无忌。
可他唯独怕我,每次见着我,都像老鼠见了猫,缩着脖子往祖母身后躲。
我原想着,至少能保六妹一年平安。谁知她的病情还是急转直下。
那个小小的身躯蜷在草棚里,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像张纸,再不能冲我笑了。
唯有百年老参能救她的命!
将六妹托付给父母,我顶着鹅毛大雪往山上奔。
风雪刮在脸上像刀子,手脚早已冻得没了知觉,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找不到人参,我便陪六妹共赴黄泉,绝不让她孤零零走。
不知在山里转了多久,就在全身僵硬、以为要跟六妹做伴时,竟在一棵老松下发现株百年老参。
我激动得泪流满面,小心翼翼将人参挖出,贴在心口处,像护着稀世珍宝。
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赶,连怎么到家的都不记得了。
满心欢喜冲到草棚,却见六妹的襁褓空空如也。
六妹呢?我抓着母亲的手,声音发颤。
母亲哭得说不出话,父亲低头站在角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祖母翘着腿嗑花生,嘴角挂着得意的笑,眼里满是讥讽。
我的目光转向大弟。
六姐……六姐被埋了!他吓得哇一声哭出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击中。
六妹走了?
埋哪儿了?我几乎是在吼,声音在寒夜里打转。
就算人没了,我也要见她最后一面。怀里的人参是她的,我要给她带上,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不再受苦。
老……老财主家的坟地。大弟抖得像筛糠。
我僵在原地,以为听错了。
埋哪儿?又问一遍。
短命鬼!问这么多作甚?祖母摔了花生,那是我们老张家的种,埋哪儿轮得到你插嘴?
母亲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大弟缩成一团。
我总觉得这事蹊跷,一步跨到祖母跟前,揪住她衣领:六妹到底在哪儿?不说清楚,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许是我模样太狰狞,祖母虽还硬着脖子,到底开了口:镇上老财主家!
为啥埋到老财主家?
心头的火越烧越旺。
大弟抽抽搭搭:老财主死了,要……要几个丫鬟陪葬。
我眼前一黑,热血直冲脑门。
所以,你把六妹卖了配冥婚?
祖母咬着后槽牙:对!我们老张家养她一场,死了还能换些银子,不能白养!
六妹是我养大的!把银子给我,我去要人!
我疯了一样翻她的衣兜,想把银子掏出来。
祖母突然跳起来:做梦!除非我死了,否则别想拿走一文钱!赔钱货,真当老娘怕你?老大,给我打死这死丫头!
父亲站在原地不动,祖母又喊一声。
他哆哆嗦嗦过来拉我:三丫,别跟你奶奶犟了。六丫都送过去了,你现在去也来不及。
你说什么?
我脑子像要炸开。
父亲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再不敢吱声。
六妹没死,你们就把她卖了配冥婚?要活埋她?
无人应答,母亲的哭声已说明一切。
我甩开父亲的手,转身就往外跑。
祖母在后面跳脚:去了也白去!人早埋了!那短命鬼早死早超生,省得拖累老张家。还有你,也该死了!要不是当年老巫婆给了一两银子,我能留你到现在?
朔风如刀割面,我的心却出奇地平静。
我不会再回来!
祖母重男轻女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心肠比蛇蝎还毒。
母亲生了六个女儿:大姐三岁被送去做童养媳,二姐四岁被卖,四妹刚出生就被扔进尿桶,五妹幸而被没孩子的人家抱走,六妹也被扔进尿桶,是我捡回来养大的。
我能活到现在,全因巫婆婆给了一两银子,说我命带贵气,再加上我从小力气大,能干重活。
从懂事起,我就没把祖母当亲人。
她不配!
母亲生性软弱,整日自怨自艾,只道是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带把的。父亲则像根藤蔓,彻底依附在祖母身上,乡邻们都笑称他是裤腰带上的娘宝。他倒也恼怒,可涨红了脸也不敢顶半句嘴。三岁时我替他撞开那些欺辱他的顽童,他反倒骂我粗野,抬手给了我一耳光。
自那日起,我便当自己没这个爹!
巫婆婆离世后,我为母亲谋了条生路。从今往后,我只有六妹一个亲人。
我发疯似的狂奔。
二月里的春风如利刃般刮过面颊,疼得钻心。好在顺着零星洒落的纸钱,我终于寻到了老财主的坟茔。七八个壮汉正抡着铁锹填土,棺材里隐约传出孩童的哭喊。
停下!我嘶声大喊。
众人手头一顿,待看清只是个瘦小女娃,又嗤笑着挥手:黄毛丫头滚远些,别耽误爷们干活!
我让你们停下!
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抡圆了砍柴刀胡乱劈砍。耳畔接连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嚎,直到再听不见声响。扔掉卷刃的柴刀,我抄起铁锹撬棺材钉。七根棺钉逐一被撬起,棺盖掀开的瞬间,六妹蜷缩在角落,新衣上泪痕斑驳,小脸煞白如纸。
姐姐……她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我紧紧搂住她,指尖轻轻拭去泪痕:六妹不怕,三姐带你回家。
怀中小人突然扯我衣袖,怯生生指向棺内。另一个男童同样穿着新衣,脸上涂着惨白的粉,正冷冷盯着我,乌黑的眸子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狠戾。
能自己出来吗?
他点头,利落地爬出棺材。目光扫过横七竖八倒地的人,抿紧了嘴唇。我这才发现那些人虽无血迹,却保持着诡异的姿势,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住动弹不得。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快逃。
男童不语,只静静立着。此时远处火光晃动,祖母尖利的嗓音刺破夜空:在那儿!抓住那个丧门星!敢撬财主老爷的棺材,等着受死吧!
我抱起六妹狂奔,男童紧随其后。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我们跑到了冥山脚下。这座被视为禁忌的山峰在夜色中如同巨兽张开的巨口,黑黢黢的树影随风摇曳,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姐姐,怕。六妹攥紧我的手往我身边缩。
别怕,三姐在呢。我攥紧腰间的柴刀,看了眼身后越来越近的火把,咬牙往山里钻。宁可葬身山野,也绝不能落在那些人手里!
刚转身,一个瘦骨嶙峋的黑影突然拦住去路。
啊!六妹的尖叫惊飞了林间宿鸟。
短暂寂静后,黑影踉跄着冲过来:三丫!
娘?我愣在原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母亲。
三丫,娘挡着他们,你带六丫往南去姑苏找你大姐!母亲颤抖着手往我怀里塞了二两碎银,拿着,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您怎么在这儿?这银子……
别问了!记住娘的话,快带六丫逃!母亲抹着泪推我,娘没用,对不住你们姐妹……
我把银子塞回她手里:您拿着,赶紧回去。
母亲虽软弱,却是这世上唯一护着我们的人。这二两银子,定是从祖母那儿偷来的。以祖母的性子,发现后非活剥了她不可。
三丫——
我能护住六妹,您快回去!我怕她再纠缠,拽起六妹就往山里冲。男童亦步亦趋跟上。想起他刚才挡在我身前的模样,我伸手拉住他:跟紧些。
逃命路上,多个帮手总好过孤身奋战。
不知跑了多久,确定身后没了追兵,我才放缓脚步。六妹突然踉跄着跌倒。
六妹?我扶起她,指尖触到她滚烫的额头,心猛地揪紧。
姐姐,歇会儿……六妹软软靠在我肩头,呼出的气灼热得惊人。
我摸出怀中的人参,切了片让她含着。这宝贝本是给六妹续命的,如今倒真派上了用场。
姐姐背你。六妹摇头要自己走,我直接将她拽到背上。男童默默伸手托住六妹的腿,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摸索。
不知过了多久,小河边的一个山洞映入眼帘。洞口狭窄得只能容三人挤作一团,却成了此刻最温暖的避风港。我铺开从巫婆婆家顺来的薄被,将六妹轻轻放下。
幸亏上山挖参时留了个心眼,把能带的物件都收着了。不然那些东西落到祖母手里,怕是要被当柴烧。我边喂六妹喝水边嘀咕。
男童始终沉默,此刻却突然开口:我叫阿昀。
我愣了下,这才想起还没问过他姓名:我是三丫,这是六妹。
谢……谢。他声音很轻,像风里飘散的落叶。
我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盘算着明日该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山林里找到出路。怀中的六妹含着人参,呼吸渐渐平稳,可我知道,这场逃亡,才刚刚开始。
我将棉布浸在河水里,拧得半干后轻轻覆在六妹额头。冰凉的触感让她舒服了些,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转头看向守夜的男孩,我压低声音:你在这儿看着六妹,我去捡些枯枝生火。
山里夜寒,火堆不仅能驱散野兽,更能暖人。更重要的,我得熬些退烧的草药,再找点吃食填肚子——三个瘦得皮包骨的孩子,可经不住饿。
刚要转身,男孩突然拽住我衣角。他着急地比划着:先指我,再指六妹,最后指向自己,转身就要往外走。
哑巴?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猛地回过神:等等!我按住他肩膀,把半张饼子和砍刀塞进他手里:外面危险,我去就行。跟着巫婆婆这几年,我早习惯了山里的规矩,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法跟自己交代。
男孩却摇头,眼神倔得像块石头。他攥紧砍刀,把饼子往我手里推。我沉下脸:吃!你要是饿晕了,我可不出去找你,到时候就等着喂野兽吧。
他捏着饼子咬了一口,转身消失在夜色里。我守在洞口,听着风声里偶尔传来的枯枝断裂声,心里直打鼓:再等一刻钟,要是还不回来,我就把驱虫香点上,出去寻他。
好在没等多久,他抱着捆枯枝回来了。裤腿划了道口子,露出的膝盖上沾着泥,好在没见血。我划亮火折子,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水壶里烧着开水,我撒了把干菜,把剩下的半张饼子掰碎煮成粥。先喂六妹喝了半碗,剩下的我和男孩分着喝了。热汤下肚,寒气散了不少。
六妹喝完药,额头没那么烫了,小脑袋一歪就睡着了。男孩却盘腿坐在火堆旁,眼睛死死盯着洞外,像尊雕像。
你九岁?我随口问。他伸出九根手指,见我笑他,急得直比划。我盯着他写在地上的生辰,字迹歪扭却工整:还真会写字?
他突然反应过来,慌忙要抹掉字迹,抬头见我盯着他,耳朵尖红了。捡起树枝又写:沈遇。家中遭难,父母双亡,被拐。
我盯着那行字,火光在他瘦削的脸上跳动。这孩子虽瘦,五官倒周正,尤其是那双眼睛,黑得像潭深水,透着股子村里孩子没有的沉稳。
以后叫你小遇吧。我躺下闭眼,没再追问。巫婆婆说过,知道太多折寿,有些事,糊涂着更好。
天亮时,六妹烧退了。我们啃了点野菜根,继续往南走。冥山的传说像毒蛇似的缠着人,可太阳在头顶,路在脚下,总比原地等死强。
六妹走不动,我和小遇轮流背她。我抡着砍刀劈开荆棘,硬是开出条小路。巫婆婆说,冥山连着江南,那边土地肥得流油,是我们活下去的指望。
走到第三天,干粮没了。我和小遇把最后半截人参分了,六妹含在嘴里,小脸还是白得吓人。西边突然压来块乌云,风里带着雪粒子,吹得人脸生疼。
得找个避风处!我背起六妹,转头冲小遇喊:跟紧了,实在走不动就歇会儿!他却不吭声,攥着砍刀冲到前面开路,瘦小的身子在风里晃,却一步没停。
雪花飘下来时,六妹突然摸我脖子:姐姐,流血了。我疼得一缩,小遇已经冲过来。他比划着,把六妹从我背上抱下来,撕了里衣给我包扎。动作快得我拦不住,布条缠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
姐姐疼吗?六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捏她脸:你胳膊上的伤才疼呢。她胳膊上淤青叠着伤痕,都是被拐时打的,可她咬着唇摇头。
我紧紧抱住她:姐姐也不疼。心里发誓,哪怕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六妹过上好日子。
老天爷到底开了眼,天黑前我们找到座破庙,庙后还有片竹林。竹叶上积着雪,风一吹簌簌落,倒像在给我们道喜。
我把六妹托付给沈遇照看,然后拎着砍刀钻进了竹林。
我在竹林里找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条裂缝。我顺着裂缝,用砍刀一点点地挖着,不知道挖了多久,终于挖到了两个埋在地底的冬笋。
我像找到了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它们回到破庙。我捧了雪煮沸,将切好的竹笋放进去,撒了一点盐巴,虽然只是一碗简单的竹笋汤,但在我们看来,已经是人间美味了。
大雪封山十余天,我们就在庙里躲了十余天。
除了出去捡木柴烧火,就是去竹林里挖冬笋。我沿着之前的笋鞭又挖出来七个冬笋,沈遇也学了我的手艺,陆陆续续挖回来几十个冬笋。
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这些冬笋成了我们生存的希望。
六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剥着春笋的外皮,那嫩绿的笋尖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亮。
她拿起沈遇亲手削制的竹片,手法娴熟地将笋切成一片片薄如蝉翼的笋片,随后轻轻放在火堆旁,让温暖的火光慢慢烘干它们。
我则在一旁挥动着柴刀,砍下几根粗壮的竹子,开始编织起竹背篓来。
走出冥山,前路茫茫,我们得备足干粮,才能安心前行。
看着六妹和沈遇那干劲十足的模样,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留在这里,远离尘嚣,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转念一想,这里只有冬笋可食,长此以往,营养不均,身体哪能受得了?
终于,当雪融化得差不多了,我们三人各自背起一个竹篓,踏上了南下的征途。背上有粮,心中不慌,我们的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又走了几日,在茫茫大山之中,我们竟然意外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村庄。
惊喜之余,我们却也不敢贸然进村,毕竟人生地不熟,万一有个闪失,可就得不偿失了。
直到天色渐暗,村子里的人家纷纷升起袅袅炊烟,我这才带着六妹和沈遇,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村子。然而,刚走到村口,一辆马车突然从我们身后疾驰而来,我们三人赶紧闪到路边,生怕被撞到。
马车经过我们身边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车夫扬起手中的鞭子,一脸凶相地打量着我们。当他看清六妹和沈遇身上的破旧衣物时,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是人是鬼?从哪儿冒出来的?”
六妹吓得紧紧抱住我的腿,沈遇则挺身而出,挡在我面前。
“我们……我们是人。”我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地回答。
车夫一听,顿时狂笑起来:“好好好,是人就好!老子做梦都没想到,这鬼地方竟然还有主动送上门的货,一来就是仨!”
我们被关进了一间黑暗的屋子里,屋子不大,却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铁器,上面锈迹斑斑,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与我们一起被关的,还有马车厢里的九个孩子,他们或男或女,年龄不一,被扔进来后一直昏睡不醒。
六妹害怕地躲在我怀里,身体瑟瑟发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沈遇则皱着眉头,盯着抓我们来的人,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臭小子,再瞪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车夫恶狠狠地威胁道,说着便上前给了沈遇一巴掌。
沈遇想要反抗,我急忙将他拉住,挡在身后,向车夫求饶:“求你放过我弟弟吧,他是个哑巴,万一打傻了,就更不值钱了。”
很明显,我们遇到了人贩子。这个隐藏在茫茫大山中的村子,就是他们的老窝。
车夫听到沈遇是哑巴,盯着他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笑得十分狰狞:“哑巴?倒是省了不少事。老子饶你一次,不过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你的造化了。”
他丢下一句阴森森的话,又扫了我一眼,摇摇头,接着又打量起六妹来:“这小丫头皮相不错,细皮嫩肉的,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胚子,男人会喜欢的。”
六妹吓坏了,急忙往我怀里躲。我紧紧抱住她,护在怀中,迎着车夫的视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车夫抬手就要打我,沈遇龇牙咧嘴地上前阻拦,六妹也瑟瑟发抖地抱住我的头。
“别打姐姐!你打我吧!”六妹哭喊着。
沈遇也用手比画着:“打我!打我!”
“呵!还挺团结啊?老子一起打!”车夫横眉怒对,扬起手中的鞭子就打了下来。
我迅速推开妹妹,一把抓住鞭子,用力一扯,直接抢了过来。然后,我朝着车夫用力甩着鞭子,他的惨叫声夹杂着各种难听的怒骂声,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落入这种地方,我们这些人就像他们手里的蚂蚁,随时都能被捏死。
可我不想死,也不能让六妹和沈遇挨打。
来的路上我已经观察过了,这个地方位于村子的最边缘,是个单独的院子。
只有院子门口有两个看门的,跟我们进来的除了车夫,就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女人。
如果他们四个跟我们三个只能有一方活下来,那就他们死,我们活!
胖女人回过神来,冲过来想要帮忙。还没靠近,我就狠狠地甩了她一鞭子。我天生力大,一鞭子下去,她的脸直接开了花,疼得躺在地上蜷缩着大吼大叫,跟过年时被宰的猪一样。
沈遇也回过神来,他将六妹抱到角落躲着,转身就从墙上拿下一把刀,冲着车夫刺去。他杀红了眼,根本不管自己有没有受伤,就不停地刺向车夫。
车夫大概是没见过这种架势,吓得鬼哭狼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沈遇手里的刀就刺了过去。
“救命啊!救命啊!”车夫凄厉地呼喊着。
“小遇!”我扯住了沈遇,夺下了他手里的刀。
沈遇猩红的眼睛渐渐恢复了清明,他用力指了指车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车夫以为我们不敢杀人,顿时又嚣张起来。他爬起来冲着我们吼道:“兔崽子!敢在这里嚣张?等死吧!老子今天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沈遇急得不行,又要抢刀。
我微微一笑:“我来。”
转身,刀刺入了车夫的腹中。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我用力转动着刀柄,冷冷地看着他说道:“罪恶之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我就当积德了,送你下去赎罪。”
巫婆婆说过,这世上有很多恶。
可笑的是,恶人都信报应!他们满身罪恶,却幻想着求神拜佛能洗刷罪恶,用沾满鲜血的银子为自己在下面铺路,以求来世荣华富贵!真是可笑至极!
这世上最大的恶就是偏见!身为穷人,我们必须一而再再而三地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车夫痛得面容扭曲,说不出话来,手指指着我。
“下去好好赎罪吧!”我抽出了刀,车夫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杀人啦!快来人啊!杀人啦!”胖女人惊恐地尖叫着,调子都变了。
我拎着滴着血的刀走到了她面前,只一下,她就停止了尖叫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我丢了刀,用绳子将她捆绑起来。转身看向六妹,才发现她捂着嘴,吓得瑟瑟发抖。之前昏睡的孩子也有几个醒来了,他们怔怔地看着我,我往前一步,他们就后退一步,仿佛我是个恶魔。
“姐姐……”六妹冲过来抱住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抱着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抚道:“别怕,坏人都死了。只要姐姐在,就不会让坏人欺负你。”
沈遇走过来,沉默地站在一边。
我问他:“你怕吗?”
他摇摇头,比画着指了指外面,示意我们该走了,这里不安全。
我点头,抱起六妹往外走。看了眼那一双双惊恐的眸子,我说道:“想逃走的跟上,不许出声不许哭。”
我不是救世主,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黑暗的生命打开一道光。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尽管害怕我,但他们大概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捂着嘴默默地跟了上来。
我刚要走,衣角猛地被扯住。低头看沈遇,只见他看着屋子的另一个方向,满眼警惕。
我看过去,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是,我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杀气。
“谁在那里?出来!”我大声喝道。
“大胆!”一道强劲的风吹过,我的小腿处被一颗石子打中,强烈的痛意让我险些站不稳。但我硬是忍住了没倒下,也没吭声。
黑暗中,缓缓走出来一个男子,身后跟着一个侍卫。
男子穿着一件玄色的华丽长衫,外面披着同色的披风,头戴玉冠,五官深邃好看。
他手持一串珠子,动作缓慢地把玩着,与我们村还有县里的财主有着非常大的差别,应该是个大官。
沈遇抓着我衣角的手突然紧了紧,我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别怕。
男子踱步走到我们面前,打量了我们一番后缓缓开口:“叫什么名字?”
尽管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声音却冷冽如冰,让人不寒而栗。
我硬着头皮说道:“我叫三丫,妹妹叫六丫,弟弟叫小遇。”
“三丫?”男子突然低头,与我平视。
四目相对,我的心狂跳起来,手心里捏满了汗。
巫婆婆说过,上位者自带威严。
以前,我也见过县里那些有钱有势的财主公子,可在我眼里,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大差别。
但此刻,当那双眼睛冷冷地扫过来,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不怒自威”。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深潭,冷冽得像寒冰,仿佛能洞穿一切。
只一眼,就让我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只想低下头,避开那锋利的目光。
我试图往后退一步,缓解一下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可刚一动,脖子上就传来一阵冰冷,一把锋利的剑,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别动!”
剑梢轻轻一压,脖子上就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仿佛下一秒,鲜血就会喷涌而出。
旁边的侍卫,眼神凶狠,死死地盯着我,只要我再动一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挥剑。
沈遇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犹豫。
他很想出手救我,可那把抵在我脖子上的剑,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心里清楚,他的动作,绝对没有这个侍卫快。
这时,那个男子终于开口了:“住手。”
侍卫一脸担忧:“主子,她……”
男子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侍卫就立刻低下头,收回了剑。
“你们三个,是穿过冥山走到这里的?”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警惕。
“有点意思。”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你杀了我的人,打算怎么跟我交代?”
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重锤击中。
但看到六妹和沈遇那无助的眼神,我还是鼓起勇气,决定搏一把。
“人是我杀的,我愿意以命抵命!但是,你要让我妹妹和弟弟活着离开这里。”我的声音虽然颤抖,但语气坚定。
“大胆!”侍卫本能地再次拔剑,但男子的声音却更加冰冷。
“放肆!”
只这一句,侍卫就吓得跪在了地上:“主子,属下知罪,愿意受罚。但是她太危险了,还是交给属下处理吧。”
男子冷笑一声,侍卫的脊背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你在教本王做事?”男子的声音里充满了威严。
“属下不敢。”侍卫连忙低头认错。
男子没有再说话,侍卫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主动站起来,退到了他身后。
这时,我才敢抬头看向这个男子,心中充满了惊惧。
“本王?”他竟然是个王爷!
我从未想过,自己这个从小山村出来的丫头,有一天会遇到一个王爷。
这种大富大贵的人物,是我们村里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跟本王谈条件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像你这样,还敢跟本王提条件的,你还是第一个。”男子的声音里充满了玩味。
我觉得自己死定了。
六妹、沈遇,还有屋里的九个孩子,只要这个男人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全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紧紧地拉着六妹的手,又犹豫了一下,也拉紧了沈遇的手。
如果真的要重新投胎,就让我们三人投胎到一户人家吧。
有沈遇这样的弟弟,我还是很高兴的。家里有了男孩,也能少许多风波和麻烦。
“怎么?怂了?刚刚杀人的时候,你可挺猛的。”男子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故意调侃道。
“我知道斗不过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虽然害怕,但语气依然强硬。
“还挺有自知之明。”男子又笑了一声,“本王喜欢交易。但是,本王不要死人。只有有价值的人,才配跟本王谈条件。明白吗?”
有价值的人?
我看了眼他身后的侍卫,想到他那高强的身手,觉得自己取代他的可能性很小。
但是,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我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我会巫祝之术!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替您做任何事。但您要保证让我妹妹和弟弟活着。”
“巫祝之术?倒是新鲜。”男子沉思了片刻,再抬头时,黑眸中满是算计,“一命换一命,他们俩你只能换一个。你选谁?”
我没有任何犹豫:“我妹妹活。”
即便让我跟她二选一,我也会选她。
沈遇神色平静,对我的回答毫无意外。
男子闻言,认真地打量起六妹来。
“皮相不错,可惜在本王这里,长得好看是最没用的本事。”他眼神一转,又看向沈遇,“你俩倒是很像,都够狠。”
沈遇虽然年纪小,但输人不输阵。他抬脚就要上前,似乎想要证明什么。
我怕他得罪男子,连忙拦了他一下,挡在他面前。
“我弟虽然小了点,还是哑巴,但是他不怕吃苦。给他几年时间,他定能打败你的侍卫!他能换自己活。”我急切地说道。
巫祝之术,包含面相。
第一次见沈遇时,我就知道他绝非池中之物。一路观察下来,我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我相信,只需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平步青云,出人头地。
“打败我的侍卫?小丫头,你确定吗?”男子似乎对我的话产生了兴趣。
四目相对,我的后背都被汗湿了,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但我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是,他可以。”我坚定地说道。
“好,本王可以给他七年时间。如果他做不到呢?”男子似乎在试探我的决心。
沈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态度坚定而决绝。
最终,我们达成了这场交易。
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宁王周宁轩的人。我们仨离开这里继续自讨生活,这也是对我们的考验。
另外,他会让人暗中教我们本事,我们为他卖命。直到双方有一个死了,契约自动结束。
他还赐给了我一个名字:巫辰。
六妹也有了新名字:秀秀。这是我取的,愿她以后如山川秀丽,福泽延绵。
沈遇更名巫川,拜宁王侍卫左京为师。
七年为约,打败师傅左京,他就能活!
“你们走吧。”左京将竹篓丢给我们,还给了我们三套普通孩子的衣服。
大概是六妹跟沈遇身上的衣服太扎眼了,最后还给了我一把碎银子,“进城后自己想办法安顿,有事我会主动联系你们。”
我们刚要走,屋里突然传出一阵小小的哭声。
我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王爷,他们怎么办?”
“你想连他们一起救走?”男子似乎对我的问题感到意外。
我摇头:“我就算带走他们,也养不了这么多人。但是王爷可以。”
宁王笑了,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你这是教本王做事?”
“不是。只是王爷说过,您喜欢做交易,但不想跟死人做交易。他们有价值就能活。”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是人都有价值。活着能干活,能卖了换钱。就算死了,还能配个冥婚换点银子。”
宁王顿了顿:“接着说。”
“其实,这个世上有很多很苦的孩子。他们内心赤诚,只要有口饭吃,就愿意为您卖命。您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找一些会心存二意的人培养。”我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宁王冰冷的眼神,缓和了许多。他转头看向左京:“左京,你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吗?”
左京惶恐不安:“有道理,因为您一直也是这样做的。”
“那你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宁王继续问道。
左京看了眼那群瑟瑟发抖的孩子,还有地上车夫的尸体,拱手认错:“是属下办事不力,以后一定会加大力度。”
“记住,本王身边只留有价值的人!”宁王的声音里充满了威严。
左京应下,我也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又走了半月,我们终于走出了冥山。入目虽然不是一片繁华景象,但却是大片大片的平原和绿油油的麦田。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光景,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姐姐,这里好美。”六妹扯了扯我的手,声音里透出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我看着她娇滴滴的小脸,忍不住轻轻捏了捏:“是,很美。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生活。”
如果,她一出生就在这里,是不是就不用遭受那一切了?
“走,进城。”
前面,就是大名鼎鼎的姑苏城了。我望着那座巍峨的城门,心里盘算着:带着巫川和六妹,先去找大姐。希望大姐能给我们找个住的地方,再帮我找份活儿,能填饱肚子就行。
我不怕吃苦,只要能活下去。
正准备进城,巫川突然拉住了我,他指了指守城的士兵,又摇了摇头。
“怎么了?”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进城得要通行证。
啥是通行证?我一头雾水。
就是……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他解释道。
“……”我沉默了。
我哪有什么身份证明?这里虽然离我住的小山村很远,但都是秦国的地界。要是奶奶或者老财主报官抓我们,那可怎么办?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我焦急地问。
巫川指了指一个赶着牛车的老大爷。我们立马跑过去,拦住了他。
我苦着脸,开始编故事:大爷,我们姐弟三人,父母都去世了。从北方走了整整一个月,才来到这里投奔大姐。可是,我们没有通行证,守门的不让我们进。您能不能行行好,带我们进去?
老大爷打量了我们一番,见我们衣衫褴褛,满脸疲惫,不像是说谎。
你姐夫叫啥?他突然问。
刘志,做买卖的。我赶紧回答。
话一出口,老大爷的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你确定你姐夫是刘志?
我觉得老大爷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但他既然认识刘志和大姐,那应该没问题。于是,我点了点头。
看来你们真不知道实情。算了,我带你们进去吧。老大爷看了我一眼,你年纪大些,要机灵点,照顾好弟弟妹妹。这里讨生活的方法多着呢,不一定非得靠别人。
谢谢大爷!我感激涕零,六妹也跟着道谢。
老大爷看着六妹,摇了摇头:穷人家的孩子,长这么好看,虽然难得,但也是福是祸,难说啊。
我心中一紧,更加警觉了。
跟着老大爷,我们顺利进了城。按照他指的路,我很快就找到了大姐家的商铺。
不过,进门之前,我还是抓了把泥巴,往我们三人脸上抹了些,尤其是六妹,我给她多抹了点。打算先探探情况。
我牵着六妹的手,刚踏进商铺,就被一个又胖又丑的老男人轰了出来。
哪来的小叫花子,滚出去!他怒吼道。
我们不是叫花子,我们是来——”我急忙解释。
我管你们是谁?别打扰我做生意,晦气!他完全不给我们说话的机会,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们。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突然明白了老大爷之前的欲言又止。
寄人篱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我们没再进去,沿着城里的塘河闲逛。兜里揣着的那点碎银子,就是我们的底气。
赔钱货!洗个衣服洗这么久,你是想偷懒是吧!看老娘不打死你!河边,一个肥胖的女人突然拽起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女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那女人只顾惨叫着哀求,却丝毫不敢还手。
赔钱货这三个字,让六妹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我回握了她一下,轻声安慰:别怕,我们已经离开那个地方几百里了,再也没人敢这么骂我们了。
只是我没想到,在这个富庶的地方,女子竟然也会遭受这样的不公和辱骂。
然而,当我看清被打的女人的脸时,愣住了。
大姐?我惊呼道。
大姐听到声音,抬头看了我一眼,恍惚了许久,然后拿袖子捂住了脸。
臭婆娘!你还敢偷懒是吧!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那胖女人见大姐不动了,更加暴躁,扯着大姐的头发就撕扯起来。
大姐开始还忍着,最后终于承受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那胖女人却依然不肯停手。
住手!我怒吼一声,冲过去一脚踢在胖女人的屁股上。她脚下不稳,惨叫着跌进了河里。
她在河里浮浮沉沉,上来就破口大骂:你个赔钱货!胆子肥了是吧!敢找人打我!你等我上去,我弄死你!可惜她上不来,最后只能喊,死赔钱货!还不赶紧把我拉上去?
大姐哆哆嗦嗦地要去拉人,我一把推开她:我来!
胖女人已经顾不得我将她推下去的事情了,见我伸手连忙想抓住。就在她要握住我的手的时候,我假装脚下一滑,非但没拉住她,反而身体前倾,不小心摁住了她的头。她被我按进了水里。
刺骨的寒意让我打了个寒颤。
那一瞬间,胖女人挥舞的双手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腕。眼看我也要被她拉进河里了,巫川迅速冲过来抓住了我。只是他太瘦弱了,连带着他也朝河里倒去。
大姐!我大喊一声。
大姐这才回神,急忙上前帮忙拉住了我的另一只手。只是她长时间浸泡在河水中,手就跟寒冰一样,冻得我直打寒颤。
都给我下来!胖女人冒出了头,她已经发现我是故意的了。见我们仨的样子,她一咬牙一用力,就要把我们扯下水。
下一刻,她便惨叫一声松开了我的手,鬼哭狼嚎地甩着手。
只见她的手上缠了一条青绿色的水蛇,正死死咬住她的手背。任凭她怎么拉扯都拉扯不掉。
救命啊!救命啊!她大喊着,不知怎么就上了岸。但是围观的人全都害怕地后退,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喊了没几声,她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围观的人吓得一哄而散。
死人了!死人了!有人喊道。
我踢了踢那个胖女人,往她伤口上撒了点粉末(这是我出门前防身准备的),然后转身看向大姐。
大姐,你没事吧?
大姐脸色苍白,声音颤抖:你怎么来了?
我把六妹拉到面前:这是六妹秀秀。奶奶要卖了她,我带着她逃出来的。娘让我来找你。
大姐哭得泣不成声。听到远处有脚步声,她急忙拔下了头上唯一一根细细的发簪塞到我手里。
三丫,你也看到了,大姐自身难保。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你拿去自己想办法讨个生活吧。如果如果实在没活路了,就去城南的百香楼找翠柳,寻条活路。
我看着手里细细的银钗,再看大姐枯瘦的身板和苍白凹陷的脸,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
老张家的女人,都注定要活得这么凄惨吗?
大姐,我不要。我把银钗还给她,虽然不值多少,但这根银钗或许是你最后的生路了。
拿着!大姐对不起你们啊!大姐摸了摸六妹的小脸,泪如雨下。接着,她就推着我们赶紧离开。
「他们杀了主母,你们觉得还能逃得掉?说,打算躲哪儿去?」
刘志气势汹汹地闯进来,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大姐浑身直哆嗦,像秋风中的落叶。
可即便如此,大姐还是毅然决然地挡在我们身前,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异常坚定:「老爷,夫人真不是他们害的,她是被毒蛇咬了呀。」
刘志哪肯听这解释,几步上前,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大姐脸上:「你个丧门星,还敢嘴硬?大家都亲眼瞧见了,就是你妹妹把夫人推下河的,要不是这样,夫人好端端的,咋会被蛇咬死?」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大姐嘴角瞬间渗出血丝,整个人都被打懵了,眼神呆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刘志面前,急切地哀求:「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要您能放过我妹妹,我这条命,拿去给夫人抵命都行!」
刘志听了,满脸不屑,恶狠狠地唾了一口:「哼,你算哪根葱,还抵命?你的命值几个钱?」
说着,他飞起一脚,直直踹向大姐。
我见状,眼疾手快,一把将大姐拉开。
刘志这一脚落了空,身体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河里。
稳住身形后,他恼羞成怒,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好你个赔钱玩意儿,还敢让你妹妹对我动手?我看你们是存心想害死我和夫人,好自己当家作主!」
大姐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磕头:「老爷,奴婢绝不敢有这样的念头啊。」
刘志却根本不听,大手一挥,两个家丁立刻上前。他咬牙切齿地吩咐:「把这三个小崽子送到官府去,就告他们怂恿妾侍谋害主母和我,夫人都已经没气了!」
我眉头紧锁,冷冷地盯着刘志,一字一顿道:「夫人没死。」
刘志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扯着嗓子叫嚷起来:「胡说八道!夫人的尸体就在那儿摆着,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官府,别让这狡猾的杀人犯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们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来抓我。
巫川和六妹见状,毫不犹豫地挡在我身前,大姐也挣扎着爬起来,抱住刘志的腿,苦苦哀求:「老爷,求您开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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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倾城的男配角叫幽瞳,由米热扮演。爱慕女主角聂倾城,经常默默守护她。幽瞳是位半妖体质的少年,高冷、单纯,以惩恶扬善为己任。原本他的世界没有感情,直到倾城像一道阳光般出现在他身边。深爱着倾城,疯狂地追...
- 望的笔顺(望的笔顺笔画)(望字的笔顺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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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字共有11画,笔画顺序为:点、横、竖提、撇、横折钩、横、横、横、横、竖、横“望”,普通话读音为wàng。“望”的基本含义为看,往远处看,如望见、眺望;引申含义为拜访,如看望、拜望。此外,...
- 人道崛起百度百科(人道崛起百度百科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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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体(皮、肉、血、骨、髓)铸体极境:皮膜生皱、血肉生曦、血气狼烟、蛟龙异象?神藏?摄灵灵魂石胎在灵魂中孕育一枚魂种?灵胎蕴识让石胎激发,孕育出外放灵识?天灵归一灵识和本体融为一体,...
- 女配不作死日常(快穿)(女配不作死日常快穿笔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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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电视剧剧情要想好看,就要有冲突和悬念,从来女二的标配都是属于男主的,就像是男二也是专为女主准备的。这样才能够更吸引观众继续看下去。更何况哮天犬和八戒这样的角色,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力可以吸引到女二,可...
- 中国十大名花排名(中国十大传统名花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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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凌霜傲雪——梅花梅花素有“梅占百花魁”之美誉,其傲霜斗雪的精神历来为众人所称颂,它象征着坚贞不屈的品格。2、总领群芳——牡丹牡丹素有“花中之王”之美誉,花大叶鲜,国色天香,其形态令人赏心悦目,象征...
- 揽胜极光图片及报价(路虎 揽胜极光 2018款 240ps se 智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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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虎揽胜极光L作为一款豪华SUV,其二手价格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首先,车辆的年份是决定价格的重要因素之一。较新款的车辆价格通常较高,而旧款的价格相对较低。其次,车辆的里程数也是影响价格的重要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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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年沧桑巨变,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创造了东方奇迹,100年翻天覆地,党的群众路线实践活动唱响最嘹亮的中国梦之歌。作为一名党员,我为100载党的辉煌历程自豪,我为100载党的丰功伟绩骄傲!1921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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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股定理是一个基本的数学定理,利用手机计算器可以非常方便地算出勾股的值。首先,打开手机计算器,在计算器中点击“科学计算器”模式,然后输入较小的直角边的值,再点击“X2”按钮,输入另一条直角边的值,再点...
- 女人衣服品牌前十名(中国女装十大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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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鸟个人感觉他家衣服近几年越来越好看了,他家的衣服时尚元素真的还挺多的,只要当季流行什么都能在他家找到,尤其是休闲卫衣,休闲运动裤束脚裤,牛仔裤最受欢迎啦!款式颜色都特别好,还很有设计感,喜欢休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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