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就是涂怡乐
到晋江热文《观鹤笔记》。
再到B站爆火的“近卫”CP(进忠×魏嬿婉)。
太监,正在成为新式男偶像。
当一些中年男人开始宣称“阳痿才是最好的福报”的时候。
一些女性也异曲同工地表示“没有那根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在性萧条的时代。
性缩力反而别具魅力。
你现在是不是还觉得一脸问号?那么欢迎来到本期的走近科学。
或许,需要直面一个大胆的假设:
对太监文学的受众来说,她们喜欢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男人”。
在男权社会的叙事框架中,男性往往被塑造成支配者、征服者,他们的爱欲常常伴随着权力、占有与责任。
在一些传统的影视作品中,女性是权力附带的奖赏。
△ 《风云雄霸天下》中的武林第一美女颜盈,只和“天下第一”在一起
这对女性而言,有时是一种隐形的压迫。
而太监的存在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女性对平等关系的渴望——
一种不以性别权力为前提的纯粹联结。
《观鹤笔记》的爆火,就在于男主邓瑛对待感情,有种女性化的纯粹。
小说开头的第一个情节就让人意外:
邓瑛因为父亲的罪责被连坐,一个负责宫廷修建的青年才俊,却要被实施宫刑。
这时,一个少女闯入了他的世界。
杨婉作为一个官家大小姐,却天天跑来给这个罪臣上药,似乎很喜欢他。
就在他要受刑的那天晚上,孤男寡女被困在库房里。
杨婉很忐忑,她问:你想要干嘛?
接下来的剧情,可能和你们想的不一样——
邓瑛用杨婉给他偷来的药草,编了一个草枕,供她安睡。
两个人保持距离,背向而眠,一夜无事发生。
付出大于索取,尊重大于欲望。
太监文学的另一个吸引力在于它提供了罕见的安全与平等。
在传统爱情叙事中,女性往往被置于被动的“被爱”位置,男性的主动追求伴随着潜在的威胁——
你是否能满足他的期待?你是否会成为他权力游戏的牺牲品?
而太监由于身体与社会地位的双重边缘化,无法以传统男性的方式“威胁”女性。
相反,因为他们对自身的缺陷感到卑微,甘愿处于情感中被选择的“下位”。
在《孤城闭》中,小太监怀吉面对公主徽柔的情感,他选择展示自己的残缺,自我物化成一个任由公主处置的“器具”:
我残缺的身体使我无法成为任何女人的丈夫或情人,既不能与她们共效于飞,也不能令她们生儿育女,延续生命。
把感情寄托在我这样的人身上,就如爱一件器物,一卷书画,也许可以获得暂时的心灵慰藉,却不能得到真实的俗世温暖。
你是我一生所见最美好的女子,应该拥有完美无缺的人生,做女儿时受父母钟爱,嫁作人妻得夫君呵护,将来更应儿孙绕膝,长享天伦之乐。
而这,恰恰是我不能给你的。
——《孤城闭》中怀吉的自述
而《观鹤笔记》有段详细的H戏份,更是解释了:在没有性器进入的情况下,女频文学中爱欲想象会从何而来?
这里,杨婉成了性事的主导者。
她教会这个男人如何用手取悦女性,触碰他瑟瑟发抖的残缺身体部位,对他说:“如果觉得痛,你就叫出来。”
“观鹤笔记”的重点词在于“观”。
女性读者作为观看的主体,观察着另一个身体在她面前展现出脆弱、害怕、羞耻的反应。
Emmm……这不也是男同学在看某种片时的爽点吗。
常规偶像剧通常会塑造一个全方位无死角的男主,比如又高,又富,又帅。
而在“太监文学”中。
男主的残缺,意味着女主不再是等待被拯救的对象,而是去拯救的那个人。
在这种权力关系彻底的颠倒中,杨婉获得了一种“我要救他,我要将故事重新书写”的行动力。
正如《观鹤笔记》中作者写到的,“太监皮,文士骨”,太监的身份与内在高洁灵魂的反差,类似于“妓女身,观音心”的禁忌魅力。
或许,太监文学,就是女频的救风尘文学,此类太监在女性凝视中,也具有男频故事最欲罢不能的“圣娼二象性”。
公平的体验+反差的张力,让女性读者在阅读中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与掌控感。
不敢放下的“阳刚主角”
尽管文学领域“太监主角”风生水起,国产影视却始终对其避之不及。
《浮图缘》中的王鹤棣,太监装虽然穿在身,他心依然是魔尊心;
《斛珠夫人》中的男主更是自然生根、不治而愈;
听说太监文学殿堂级大作《孤城闭》要改编。
你抱着终于可以吃一口“影子在公主脚下,怀吉在公主心里”的小太监怀吉×公主徽柔的饭的时候。
却发现改名为《清平乐》的电视剧中,宋仁宗正坐主位开席。
为何影视化总在进行“阉割修复术”?
太监作为一个历史与文化的敏感符号,承载了太多的负面意涵。
在传统观念中,太监被视为“残缺”“不男不女”的存在,与主流审美中的“阳刚之气”背道而驰。
国产影视受限于审查机制与大众接受度,很难将一个“去势”的男性塑造成正面主角。
更何况,太监文学中的情欲描写往往涉及禁忌与边缘化身份,这与当前的文化审查导向冲突。
《观鹤笔记》影视化受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男主邓瑛的太监身份让选角与剧本审核变得异常敏感。
从商业角度看,太监主角的设定对演员的号召力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流量明星往往需要维护自己的“完美”形象,而扮演一个“去势”的角色不仅可能引发争议,还可能影响其粉丝基础。
更何况,太监也不是谁都能演的。
李建义(《天下第一》曹正淳)因童年接触过真太监,才能精准拿捏阴柔与狠辣。
但多数男艺人大概是这种情况——丑了成“古装丑男”,强势了“不像太监”。
为什么一些演员演太监容易翻车?
简单说,他们放不下自我角色塑造的“主角心态”。
而太监,产生张力的最根本,在于身份的卑微和作为“人”的自尊的两极碰撞,他们是皇权的附属品,一个真正立得住的太监,必定能弯下身段,深谙尊卑法则。
但真正出色的太监形象,往往因为自己的人性本能,为了一个尊重,走出了一条独特的路。
就像苏培盛的通透,进忠埋藏在心的执念与冒犯,邓瑛的“文心”,和怀吉的纯粹。
这条路,必然不是对传统阳刚主角的复制。
曾经风靡一时的美貌厂公雨化田,就巧用眼神中的“媚”,塑造了一个独特而强大的太监形象。
除了硬件好,那高人一等、鲜少正面迎敌的眼神正是“撩”的精髓。
在展示武林高手一面的时候,镜头多为仰角、侧拍,谈判的时候,人物也歪歪斜斜地依靠在椅子上。
连还击,你都看不到他的正面出手。
种种迂回与暗中施力的巧劲儿,是构成“妖孽”的秘诀。
而他和贵妃之间的调情,两个人都有种相似的媚意,不会给人一种传统的压制感。
毕竟,雨化田与万贵妃在电影中的几乎是相同的功能——一个有记忆点的、撩拨观众的邪魅反派,一个提供情欲凝视的审美摆件。
而《浮图缘》中王鹤棣的表演,只能说,“配得感”太强。
身姿挺拔,趾高气昂。
施压的时候,满脸写着“天凉王破”。
和皇后调情,嘴角似乎还在“呵,女人”。
不愿琢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可能还是一种身为流量大男主的“放不下”。
就像当下的市场依旧被传统英雄叙事霸占。
国产影视长期被“大男主”、“大女主”的爽文逻辑统治。
观众习惯了韦小宝式的“假太监”开金手指,或雨化田式站在陪衬席位的邪魅反派,却难以接受一个真正残缺的男主角。
当邓瑛跪地自称“奴婢”时,传统市场只会质疑:“这还算男人吗?”
——毕竟,影视需要的是能代入的“强者”,而非供人凝视的“伤鹤”。
为了迎合更广泛的观众群体,国产影视往往选择回避这一题材,转而聚焦更“安全”的故事。
从《斛珠夫人》《清平乐》的改编到《观鹤笔记》的选角困境,太监文学的影视化始终在“蹭蹭不进去”的尴尬中徘徊。
太监文学的本质,是让边缘者成为主角,让残缺者发出声音。
它像一面镜子,照见女性对纯粹之爱的渴望,也照见权力对个体的异化。
然而国产影视的“逆向阉割”,实则是逃避人性的复杂性。
或许有一天,我们能等到一部真正的《观鹤笔记》。
没有“金手指”,没有“大团圆”。
只有历史裂缝中,两个残缺灵魂的相拥——
原来最高的性张力,不仅仅是身体的紧密贴合,而是灵魂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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